2013年6月26日 星期三

阿奎斯陲亞戰記 第五章(上)

第五章(上):古墓文字

  「古、古代狄爾文?」祖西卡驚愕地問。

  「那是什麼啊?」小呆蹙著眉接腔。

  「差不多兩千年以前,狄爾族書生使用的文字。」達爾塔文雙爪扠著胸解釋:「隨著時代的變化,現在這種文字早已沒落,能夠解讀的只剩下少數的專家或是擁有繼承權、博學多聞的皇族,而這兩者皆是可遇不可求。」他低頭望向祖西卡。

  「我看得懂,應該吧…」梅花鹿徒勞無功地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專業些,「可是要看你們翻譯的是什麼內容,因為古代狄爾文有分成很多種…」

  達爾塔文往樓梯間撇頭向吉爾達說:「幫我把之前記錄下來的筆記拿給他看。」

  「好。」吉爾達起身往二樓書房跑去。

  「什麼東西的筆記?」小呆問。

  「發現爾瑞特的法力能夠掌控後,我曾數次回到那座古墓,那時認為應該能找到有關詛咒的蛛絲馬跡。雖然整個古墓都崩塌了,但祭壇上還倖存一些尚能辨認的文字,經過幾番折騰我才明白那是古代狄爾文。」他搔搔頭接著說:「我把它們描繪了下來,不只這個,有許多關於爾瑞特的資料都寫在這本筆記本裡。」

  「除了文字以外還有其他發現?」

  「當然,一些像傳說、遺跡、亡佚的書籍…諸如此類的舊東西都讓我更了解爾瑞特,只不過文字記載是目前最難解的謎題。」

  幾分鐘後,吉爾達抱著一本分量不小、經過多次翻閱而變得破舊的記事本回到客廳,並小心翼翼地翻開書頁到註記的地方。

  達爾塔文指著紙頁上畫著一種類似象形文字、迂迴曲折的圖案說:「就是這個,怎麼樣?」

  「嗯…」祖西卡揉著鼻子仔細觀察著圖案,「我記得這種文字叫做『侗真陶書』,是以前狄爾族刻在陶罐或陶器上的文字。那時狄爾部落名叫『侗族』,又因為是最通行的書體,所以叫『侗真』…」

  達爾塔文見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解釋,不耐煩地打斷道:「拜託你請說結論。」

  祖西卡不悅地瞪了獅鷲一眼,「結論就是,這種文字還算是最好解讀的。我需要墨水、筆和紙來協助我翻譯,可以麻煩妳嗎?」他轉向比較通情達理的吉爾達,後者則點點頭從桌下的抽屜拿出了所需的文具。

  「呃…請問只有羽毛筆嗎?」

  「沒辦法,要再去市場買毛筆太花時間了,你就湊合著用吧。」

  「毛筆?」小呆又問。

  「狄爾族用各種動物的毛做成的筆,跟我們的羽毛筆有很大的不同。這是利用前端分岔的蹄掌控筆桿、並巧妙地書寫的特製筆。」

  祖西卡瞪大眼盯著羽毛筆,彷彿它是隻直立起來的蛇。最後他聳聳肩,努力適應著難以掌控的羽毛筆,視線不斷來回在筆記本與紙張間。陷入苦思的他不時停下喃喃自語,最後終於在紙上寫下一行歪斜的字句。

  「『這個座位是能用的方法的主人你們瀆這個墓地…』你確定沒翻錯嗎?讀起來超奇怪的耶!」小呆唸著語意不明的字句抱怨。

  「別急…我還會修正…」祖西卡隨口應答。他專注地在眼前的翻譯,連鼻頭上沾到墨水也沒發覺。

  達爾塔文補充:「據說古代狄爾文在使用上並不會加上標點符號,等翻譯完後我們還得依照斷句來填入。」

  雖然整體而言需要翻譯的文字只有兩句,但古代狄爾文最大的特點是同一個字能擁有最多七、八個意思,所以在字義校正上花了祖西卡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半小時後他才滿額濕汗地宣布:「好了,你們看看吧。」

  達爾塔文輕輕唸著:「本座乃能法之主,汝等瀆此陵寢,將受本座破天道之咒。欲解此咒,必先掩其口、閉其目、澈其心、體其能法之道。

  「什麼鬼東西?」吉爾達苦笑著。

  「看來只能把希望都放在第二座古墓了,這段話只有說個大概,具體的方法還得慢慢研究。」達爾塔文抿著嘴說。

  小呆一向對讀書或文字難以招架,除了用字淺顯的戰略報告外,對於其他的詩書等麻煩的東西可是一概不通,看見兩位獅鷲已然明瞭翻譯內容讓她更是氣餒。小呆舔舔嘴唇向達爾塔文說:「呃…其實我看不太懂,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達爾塔文將內容以白話方法敘述給她聽,「這大概是在說:『我是魔法的主人,你們侵擾了這座古墓,必須接受我的詛咒。』,第二段我比較不明白,它說:『要解開這詛咒,必定要先閉起嘴巴和眼睛、讓心清澈並體會魔法之道。』」

  吉爾達接著說:「但什麼是『破天道之咒』?天道又是什麼?還有解開咒語的方式,『能法之道』也不清楚是什麼意思。這些關鍵字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嗯……」

  客廳一時間沉默下來,吉爾達不吭一聲再度跑上樓尋找參考資料,達爾塔文則不斷地踱步,口中不時唸唸有詞。

  小呆仔細研究外型特殊的古代狄爾文,問著祖西卡:「關於這文字的歷史,可以請你再講多一點嗎?」

  「讓我想想,」他閉起眼努力回憶,「據說這種文字是在賽佛達斯建國初期先祖最先使用的,藉著許多士族的努力讓民眾漸漸能以文字溝通。但那時候發生了很多戰爭,不少貴族都想藉著侵略其他土地壯大自己的勢力,這文字甚至曾經一度滅跡。而我們先祖最後靠著一位外來者藉著奇異的法術打贏了戰爭,統一了整個狄爾王國後才再度使用這文字。

  小呆脫口而出:「外來者?該不會就是爾瑞特吧?」

  「爾瑞特是誰?」

  「咦?」小呆轉向達爾塔文:「我們沒跟他說我們的目的?」

  「噢,我忘了。」獅鷲抓抓頭開始敘述整個事情的經過,包括無序的身分及目的、整個獅鷲王國與阿奎斯陲亞的危機,加上爾瑞特封印的魔法。

  等達爾塔文說完後,小呆不給祖西卡歇息的時間而緊接著問:「所以協助建國的外來者是小馬一族嗎?」

  梅花鹿仍努力消化著這段難以理解的危機,「欸?等等,我還沒搞懂。妳是說小馬國…阿奎斯『吹』亞有很多像妳一樣會妖術的生物?」

  「是阿奎斯『陲』亞,而且這才不是妖術,這是魔法!」小呆瞪了他一眼說:「難道你們賽佛達斯都沒有小馬族嗎?你不是來這裡幾個禮拜了,難道你從來沒遇過獨角獸?」

  「這些日子我總在想辦法填飽肚子,哪有時間管誰會不會妖術啊?」祖西卡說:「賽佛達斯對外族戒心挺高的,重點是我們和小馬的語言不同,除了少數來做生意的小馬外幾乎沒有外族願意跨海來到狄爾國。」

  「話說回來,爾瑞特曾經用魔法幫你們祖先建立國家?為什麼?」

  「不對啦,以前的古書上面沒有提過任何有關小馬族的事情。那個外來者根據紀載可以任意變換外表,所以歷史上也無法確定他到底是哪個種族。」

  聽到這裡,達爾塔文瞇起眼懷疑地說:「任意變換外表?你們古書上面的資料可信嗎?」

  祖西卡不悅地反駁:「當然啊!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史學家『融蘇』經過幾十年時間完成的耶!他參考了很多相關的史料並實地考察、直到確定真有此事後才編入史書,少瞧不起我們!」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誰瞧不起你了?」

  「我只不過偷了幾塊麵包,你有必要把我看得這麼十惡不赦嗎?」祖西卡破口而罵:「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啊?」

  難耐的沉默降臨,祖西卡面露凶光瞪著同樣不開心的達爾塔文,濃濃的火藥味摻著說不上來的沉重敵意。

  最後小呆清清嗓子後說:「別吵了啦,要是我們在這時候不合,無論是以前或現在,在這種時候最高興的絕對會是無序。我們剛剛講到哪了?」

  「…可以去外面講嗎?我不想跟他在同一個房間。」祖西卡臭著臉說。

  「呃…好吧。」小呆尷尬地答應,並向達爾塔文用嘴型說「抱歉」。

  「話說在前面,」獅鷲冷冷地向祖西卡說:「我們還有一個古墓要去探索,裡面很有可能會有另外一組文字,到時候你也必須和我們去。」

  「我?可是…」他猛然回頭。

  「沒什麼可是!別忘了,」達爾塔文指著他鼻頭低聲威脅:「你現在還是個罪犯,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我的指示。否則,下場你很清楚是怎麼樣。」

  「我…」

  達爾塔文用一個眼神就讓他說不下去,只能呆晌的低著頭,隨著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小呆感受到一股微妙的氣氛在空氣中散播開來。

  「該死…大事不妙。」她心想。

  這時吉爾達下樓開心地高喊著:「好消息!我找到『天道』的意思了!這本書……」但她一看到祖西卡的身子後倒吸了一口氣:「阿文!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小呆回頭一看,祖西卡身上流瀉出一道沉甸甸的氣流,他緊咬牙關、五官猙獰、嗓音變得沙啞並充滿憤怒:「沒有選擇的餘地嗎…?錯,我還有一個選擇…」他緩緩站起身子,「就是打倒你!」

  達爾塔文對小呆下令,視線沒離開祖西卡雙眼半分:「快把筆記拿到安全的地方並退後。」

  「什麼?你要幹嘛?」小呆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吉爾達見天馬還插在原地,連忙衝上前將她扯開。祖西卡的「氣」這時轟然爆發,沙發被震得向後倒、木製小桌變得粉碎,吉爾達拋開小呆後一個箭步拎起筆記本以免被震波殃及,客廳裡的其他裝飾在這股強力的撕扯下無一倖免。她們倆在風壓的怒吼下勉強穩住身子,達爾塔文則完全不受影響、一臉深不可測地直盯祖西卡的雙眼,藍光在他左臉上隱隱綻放著。

  祖西卡憤怒地皺著臉、齜牙咧嘴地大叫著,雙蹄間的「氣」轉為金黃。正當奔騰的氣流達到最高速時,他奮力朝達爾塔文揮蹄而下,足以摧毀半棟房屋的衝擊氣勢萬鈞地轟向獅鷲,小呆與吉爾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達爾塔文即將……

  一切戛然而止。

  平靜但強烈的藍光取代方才猛烈如龍的金光,達爾塔文不動聲色地使出爾瑞特的禁術,讓祖西卡與他的攻勢瞬間停滯,連帶毀滅性的力量也消失無蹤。凝住的氣流看起來就像金黃的彩虹,連知曉爾瑞特力量的小呆這時也被這詭異的景象驚得屏息。

  被氣流吹散的紙張與壁毯仍散落著,客廳混亂的景象就像突然關掉一架超大電風扇般,而祖西卡一臉驚駭地望著被達爾塔文所施展的法術定住的蹄子,冷汗沿著他臉頰緩緩而下。

  「小呆,我說過吧?」達爾塔文懶洋洋地說,彷彿這場衝突只不過是午後悠閒的餘興節目,「連狄爾族的『氣』都無法與爾瑞特的法力相提並論,憑你是不可能對我造成傷害的。」

  藍光乍失,箝制住祖西卡的力量也隨之四散,脫力的他向後摔倒,小呆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真正的恐懼。

  「不可能…你…到底是誰…?」梅花鹿顫抖著嘴唇低語。

  達爾塔文雖展現如此壓倒性的力量,卻毫無得意之情。在他與祖西卡四目相望時,小呆看見他雙眼閃過極輕微的悔恨。

  吉爾達深深嘆了口氣走到達爾塔文身邊,輕拍了他的肩嘟嚷:「用不著這樣的,有話好好說嘛…」

  「他自己先…」

  「好啦,好啦。」吉爾達打斷道:「我們過失在先,是你把他逼成這副德性的。」

  達爾塔文抿嘴不語,拉了張沒被掀倒的沙發坐下。吉爾達扶起祖西卡並輕輕說道:「你還好吧?我代他向你道歉,確實…有點太過火了。」

  祖西卡大受打擊地癱在椅子裡,爾瑞特壓倒性的力量似乎還徘徊於空氣中。小呆舔著唇開始收拾凌亂的客廳,不時偷偷看向達爾塔文。

  身懷絕技的獅鷲此時看來悔意萬分,駝著背以交叉的爪子托住下巴的姿勢使小呆感覺他似乎因剛才的衝突而懊惱不已。他的眼神不再銳利,而是蒙上一層薄博的陰影,小呆雖然想上前關懷,但腦中一浮現祖西卡受他魔法力量箝制住時的驚詫、懼疑的神情,決定還是讓他自己反省一會。

  同時,吉爾達單膝跪在翻倒的桌前,輕柔地握住祖西卡前蹄說:「你沒事吧?我想…阿文或許是過於著急了,才會擺出那種姿態來對待你。你有受傷嗎?」

  「應該沒有…」祖西卡有氣無力地回答。

  「那你是因為什麼才攻擊他呢?他有逼迫你做甚麼嗎?」

  「嗯…」

  吉爾達稍微頓了一下,「他是不是要求你一定要跟我們去下一座古墓?」

  「對…」

  「唉呀,」她一臉責備地望向正閃避她視線的達爾塔文,「沒事的,我們不會真的因為你不聽從就把你交出去。不過…」

  祖西卡猛眨眼,擔心吉爾達會說出什麼重話,但她只以懇求地口吻說:「你也知道了無序的惡行,雖然他現階段的侵略計畫對賽佛達斯沒有影響,可是誰能保證在他得逞後不會輕舉妄動呢?我希望你能站在狄爾族的角度來幫忙我們,如果你不願跟著我們到外地去,至少能不能請你協助我們解開下一座古墓的文字呢?」

  梅花鹿水滴狀的大眼閃動著,內心似乎正在交戰,他絞著雙蹄吞吞吐吐地說:「妳…可以保證…呃…那傢伙…」他側頭指著達爾塔文,「不會…對我怎麼樣嗎?」

  吉爾達笑了:「我保證,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針對你,我相信只要你能接受他的道歉…」

  達爾塔文皺眉道:「啊?」

  「…我想你們兩個應該就能好好相處了,對吧?」吉爾達擺出一副「給我立刻道歉」的表情望向達爾塔文,後者只好小聲地對著祖西卡的椅腳說聲抱歉之類的話,接著他就立刻走向門口。

  小呆不安地看著達爾塔文落寞的背影,總覺得他會做出什麼傻事。

  「仔細想想,剛剛的事件或許觸發了他心中的某件事,不然怎麼可能因為一時的衝動就變成這樣?如果說是自省的話也太有誠意了吧?」她小聲地自語。

  躊躇一陣後,她甩甩頭丟下聊開的吉爾達語仍驚魂甫定的祖西卡留在客廳整理,逕自推開作工精巧的前門,踏入清涼的晚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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